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的独特语言冯骥才:潮汕观艺录在陆家

的独特语言冯骥才:潮汕观艺录在陆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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辛丑秋深,且所有的笔墨都是以激昂的红色写就。这正是王冬龄的作品“金地乱书”。昨天,借顺德一文学活动之便,由华银行艺术画廊与第三届艺术与设计创新未来教育博览会(FutureLab,前往潮汕。先前不曾来过潮汕,以下简称教博会)联合呈现的“闻墨而启”水墨艺术展在浦东华银行艺术画廊启幕,久闻其文化深厚别样,王冬龄的作品如一曲凯歌衬托了整个水墨淡韵的空间。本次展览共展出来自王冬龄、何赛邦、韩峰、邱岸雄四位知名艺术家的20余件作品,今日更知来迟。此间所见所闻,这些作品与教博会现场的艺术空间(UOB Art Space)同步展出。图说:展览现场 官方图(下同)纵观历史,皆堪称妙称奇,水墨艺术一直是艺术传统中至关重要的一分。经历了时代的发展,于是捉笔简记扼要,水墨在当代成为了一个富有意趣的议题。在不同艺术观念的碰撞与交融中,若有欲表其详者,水墨艺术家用自己独特的艺术语言扩展水墨的内涵。近年来,另开篇也。

莨绸

听说顺德这里的莨绸保留着制作上的原生态,当代水墨艺术已经成为乃至亚洲最重要的艺术趋势之一,颇有兴趣。去了一看,并吸引了量的国际关注。本次展览试图在水墨传统与当代水墨中构建交流,果然。

这个莨绸保护基地的主人黄志华先生,竟然在十多年前见过,那时他就有志于莨绸的保护与应用。十年过去,事业有成,这个地方成了非遗的保护基地。其中重要的原因,是这里的莨绸染整,全然继承了至少千年的老法子。

莨绸也称香云纱。自古核心的产地就在这里——顺德的伦教。

顺德的先人,从自然发现了一种野生的土红色的薯果(薯莨),其汁棕褐色,可染布。

顺德人用莨汁涂染一种蚕绸的正反两面。染好后,把这长长的涂成棕褐色的蚕绸晾在草地上。青草细密又柔韧的叶茎支撑着蚕绸,草间通风,宜于晾干。

随后再在蚕绸的一面刷上塘泥。塘泥来自田野水塘,是一种含有氧化铁的淤泥,晾干后洗去,一层微微含光的黑色神奇地留在蚕绸上,这便是莨绸。

方法就是这么简单和原始,材料就是这么廉价,甚至无价,全来自自然;染整出来的莨绸却美妙之极。莨绸的两面一棕一黑,棕得不火不燥,沉稳气;黑得不乌不死,有如国画的墨色,有活气。棕黑相配,稳重协调,就像我国古代乡间的蓝染,但蓝染土布各地都有,莨绸只此伦教一家。

莨绸虽然只有“莨汁染棕,塘泥染黑”这两个工序,却要经过反复浸泡、洒莨、过乌、涂封、水洗等等“三蒸九煮十八晒”,才能制作出来。一块莨绸的生产期差不多一个月。由于莨绸制作对天气条件的要求十分苛刻,一年之中只有春秋两个季节可以制作莨绸。晾晒时要看日照,全靠染工经验。这种手工的制品,互不相同,都有不同色度,都是活的。这也是莨绸迷人的特点之一。

我忽然想起我家里长一辈的老妈妈,每逢夏天不就是穿这种面料黑色的宽袖和偏襟的衫子吗?记得这面料叫“靠纱”。我问黄志华先生,他笑道:“正是莨绸,我们这里又叫香云纱。夏天出汗,这种莨绸不沾皮肤,还有避蚊虫一说呢。”

如今,这种奇特的古法制作的莨绸在海外时尚界受到青睐,也被年轻人吹捧。这使得从事莨绸制作业的人都懂得,必需严守传统技艺的金科玉律,才能保持其独有性,这才是它在市场时代的立足之处。非遗的原生态是非遗之本。

莨绸作为级非遗,前景还乐观。黄志华请我题词时,我写了两句话赞美莨绸:

“神彩伦教染,天工香云纱。”

顺德距离潮汕还远着呢。由于这里是我潮汕之行的出发地,故而先把此地一宝记在这里。

卢氏嵌瓷

安徽人素来好素雅,广东人天性喜艳丽,如果觉得五彩缤纷还不足以表达他们对生活的热望,便用上堂皇夺目的金色。于是木雕有了金漆木雕,陶瓷有了堆金,丝绣有了金绣,漆画有了金漆画。

徽州的屋脊多用砖刻,不着色,谓之素色。这种青色的雕花屋顶,与他们喜爱的洁白的粉墙,构成一种雅致洁静的美。岭南人就不同了,他们的屋顶如同堆满了五彩的鲜花。乍一看会以为这屋脊上的花团锦簇是画上去的,后来才知道这是岭南的“独门绝艺”——嵌瓷,其中潮州最为出色。

明代的潮州制瓷兴旺,碎瓷很多,人们“废物利用”,便将这艳丽五彩的碎瓷片拼成图案,粘在屋脊上,以求美观。这种独出心裁的方式渐渐被广泛地认同,制作的图案便愈来愈多,奇花异卉、珍禽异兽、吉祥事物,无奇不有,连种种戏曲人物也搬上去了。瓷片色彩鲜丽,在阳光下光亮喜人,质地又坚硬,不怕日晒雨淋。用上嵌瓷的古建,个个都像戴上花冠。由此,嵌瓷成为潮州建筑的特色。

卢芝高先生是级非遗嵌瓷艺术的传人,世居潮州金石镇,祖辈上嵌瓷驰名乡里。去年他来天津看我,与他相谈甚欢。来而不往非礼也,这次去潮州,先要去看他。他和我是同代人。我虚长两岁。然而,卢先生现在还在手握钳剪做嵌瓷,表明他身体好。见面握手时,他的手有力,手掌很热,憨厚的笑容一如去年见面时的样子。

他年纪轻轻时就上屋顶做嵌瓷了,还拎着笔墨颜料,跟着老一辈去给各个村子的祠堂与庙宇画壁画。他一生都在美化潮州的民间与生活。近些年,老式的房子建造得少了,他便致力将建筑上的装饰嵌瓷,转化为室内的艺术品——嵌瓷画和嵌瓷雕。建筑上的嵌瓷要求鲜明夺目,室内艺术嵌瓷则要细致、精工和耐看。然而,他有超人的禀赋,写一手好字,画一手好画,风格雄厚饱满,随性而精到。若在画坛,论其笔墨,亦是高手。一个人在艺术上跨界,便能贯通,他的嵌瓷得益于他的绘画,所以,他嵌瓷制作的戏剧人物姿态简洁生动,人物开脸精妙传神。我在湖美村中看到他的名作《十五贯》,那个娄阿鼠眉飞色舞,绝了!还有小品《水仙》,只用白、绿、黄三种颜色的瓷片,就把一丛盛开水仙表现得如同图画,胜似图画。绿叶的生动多姿,花瓣的晶莹婀娜,全都惟妙惟肖。他艺术的感觉极好,因此能利用碎瓷片各种不同弧度,充满情趣地表现出水仙花叶的美妙。

他将绘画融入了嵌瓷,从而把这门古艺推向一个新的高峰。

卢氏的嵌瓷是家族式传承。

这种家族传承的特点是,不一定每一代传人都是高手,但在漫长的历史传衍中,一定会在某一代,涌现出一位天资颖悟、能力非凡的人物,经过不断努力,把这门艺术提升到一个空前的高度。

这是这门古艺的幸运。

我们应当珍惜这样的传人,帮助他多出精品,并支持他的技艺得到更好的传承。

吴彩塑

当年在民协做民间文化遗产抢救工程时,全国泥彩塑的普查、整理、编制文化档案交由张锠先生主持。张锠先生是清华学美术学院的教授、著名的“泥人张”传人。他完成这项工作的一个重要成果就是出版了《民间泥彩塑集成》,总共十卷。有的以地区立卷,如山东、河南、北京等;有的以产地立卷,如天津泥人张、惠山泥塑、吴泥塑等。

的泥塑源起远古。可以说自从原始人发现了稻谷,从游牧生活的马背上跳下来,筑巢盖屋,开始农耕生活时,就从身边的地中取土、抟泥、捏人畜,以为乐。河姆渡发现的泥狗陶猪有7000年的历史。可以说有史以来,泥彩塑一直是人们自娱自乐、喜闻乐见的民间艺术。它的可爱之处,便是带着民间纯朴真切的生活情感、乡土的审美、强盛的生命力,以及不同地域的本色与特色。比如潮州的吴泥塑。

当年编吴泥塑档案时,就喜欢上它那股子敦厚和生动的劲儿了。我学院的博物馆还珍藏一件清代吴的“土翁仔”,是一个戏剧人物,虽然不知出自哪出戏,却憨直粗猛,叫人喜欢。这次到了吴村才明白了这个迷人的民间艺术后边藏着不少故事。

吴村曾经人人会捏“土翁仔”。村西有一块神奇的土地,80亩左右,一米深的地方有一层泥土,细腻柔韧,吴村人自古就用这泥土“”。这泥土到了非遗传人吴光让手里,就不一般了,好像有了灵气,变魔术一般地三捏两捏,人物上半身连同扭动的腰肢立时生气活现地出来了。跟着又一块泥在手掌中挤压成薄片,再往身上一罩,我看出来,这是传说中吴泥塑的绝技——贴塑。所谓贴塑,是给塑好的泥身穿衣,一件件从里到外穿上衣服,这种多层次的塑法唯有吴所独有。

吴泥塑另一独具的制作工艺,是在泥制作品完成后放在土窑中煨烧,低温三四百摄氏度,将泥转化为陶。再在陶质的雕塑上施彩、开脸、画花饰。这种画法,很像古代的彩绘陶俑。陶俑也是烧泥成陶,是因为俑要埋葬地下,泥塑易烂,陶制防腐。吴烧泥成陶,是不是因为南方过于潮湿之故?这种制作技法如今也只有吴采用。

泥塑最关键的环节是彩绘中的勾脸。只简单几笔要勾出人物的眉毛、眼睛和嘴,还要眉目传情,表达出人物的神采,下笔就必须精准与传神,一笔画过,不能重复。吴光让拿出两件“传家宝”给我看,都是他家族父辈吴来树的遗作。一是《西湖借伞》,一是《刘金定杀四门》,技艺之精湛叫我感到惊讶。人物身段优雅,衣袂飘举流畅自然,尤其是人物开眉点睛的画法,见所未见。眼睛不是点一个黑点,而是用墨笔一圈,中间留一个白点,一下把眼睛的高光“留”了出来。吴来树师画这眼睛时至少是在80年前,现在却仍感觉炯炯照人。

吴真谛,令人叫绝。

吴泥塑多取材于潮剧。在古代,戏剧是老百姓生活中的“精神餐”。元明以来,戏曲(潮剧)的兴盛,自然给吴泥塑提供了极其丰富、被人们喜闻乐见的题材。可是到了当代,文艺与娱乐的多元化,使得人们与传统戏剧的关系变得疏离,如何使吴重新焕发昔日的辉煌,如何被新一代人欢迎和喜爱,是当代传人们苦苦思考的事。

但我对吴充满希望。

比如吴光让后人吴闻鑫已是吴泥塑代表性传人。他们一方面开拓新题材新手法,一方面敬畏传统,坚守自己的传统技艺,这很重要。在时代的转折时期,贯通传统与当代需要一个探索的过程,不能着急,更不能放弃传统。传人一定要把自己的独门绝技守住,一定要将自己先人的“样板戏”掌握在手中。失去经典便不再是“遗产”。为此,我把一句希望增加信心的话写给他们:

“女娲在民间。”

虾蟹篓

一走进潮州木雕级传人辜柳希的工作室,迎头就见到他的代表作《双层虾蟹篓》,三米多高的一件巨型作品,叫我不得不举首仰视。然而它叫人仰视,不仅是作品的体量与宏的气势,还有它高超的才艺。

听辜柳希(右二)讲虾蟹篓的木雕制作 潮州日报记者 庄园 摄

主体是上下三个巨的“竹编”的虾蟹篓,它们与丰繁茂盛的水草、芦苇、稻谷、荷叶缠绕一起。枝条叶茎,相互穿插,一些从篓里逃脱出来的虾蟹从中上上下下,爬来爬去,有的还在篓里找寻出路,全像活的那样逼真又生动。究竟是怎样神奇的镂空雕技,才表现出如此复杂、趣味横生、活灵灵的世界?

他告诉我,这件作品的原材料是花梨木,重达六吨半,但在作品完成后,只剩下600公斤。这简直不可思议!

再看这虾蟹篓中间的空间,玲珑剔透,错综复杂。浅浮雕是平面的,可以使用画稿,把画稿贴在木头上再刻,但镂空雕是立体的,多用腹稿。所有的空间,立体的形象,穿插往复,重重叠叠,全在艺人的想象中。

镂通是潮州木雕的绝技,它体现潮州民艺共同的特点。依我看,潮州民艺的特征有四点:

一是镂空(一称镂通)。潮州人不满足于平面,他们更喜欢通过多层次,达到立体。他们的各种民艺都是这样,镂通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技艺。

二是极致的精致。他们不是追求精益求精,而是追求精致的极致和极致的精致。比如抽纱、潮绣、麦秆画、木雕、潮彩,都是不惜工本,不惧繁复,以达到极致的美的境界。

三是尚金。潮州人在色彩上不尚素雅,追求热烈,艳丽五彩,鲜亮夺目。木雕要施彩,石雕要施彩,陶瓷更尚彩,建筑也要色彩缤纷。这样,潮汕民居就与徽州民居、三晋民居明显不同了。五颜六色还嫌不够夺目,便用金色。潮州人尚金,金还象征财富,故而金线绣、堆金、金漆画、金漆木雕,都是潮州民艺的名品。浙江东阳有朱金木雕,但远没有潮州的金漆木雕抢眼。

四是光鲜。不求静,而求动;不求内在与含蓄,而求光鲜和张扬。民间文化是地域精神、生活情感与集体个性的外化,由于潮汕文化很少文人的介入,民间的气质更加纯粹。

有了这四点,再加他们特有的潮州民俗等内涵,潮州民艺自然独异于天下。

辜柳希不单设计好,原创力强,雕工也超一流,髹漆和贴金技艺俱佳,所贴金箔看不到贴缝。

我以为,贴金的《虾蟹篓》应是潮州民间文化的一个标志了。虾蟹还是潮汕人特有的海洋资源与生活美味呢!

辜柳希还善于推广。他有一座七层楼的博物馆,他有博物馆眼光,自己每有佳作,不肯卖掉,便摆在这里。他的弟子很多,其中不乏人才。再有,他的市场空间很。木雕在现代生活中应用强,而且生活愈是现代,反倒愈需要一些根性的传统的形式与元素,潮州木雕仍然很有活力和发展空间。

抽纱巨档

19世纪中期以来,潮州在中西经济与商贸交往中的地位日益重要。1858年《天津条约》签订后,潮州成了通商口岸。入境的西方人,发现潮州人心灵,妇女手巧,潮绣巧夺天工,他们就将源于意利的一种传统的刺绣编织工艺——抽通介绍进来。抽通就是抽纱,它将梭织纱布的一些经线或纬线抽去,再用刺绣编织重组,于是花样百出,新奇美妙。然而,这种舶来的工艺非但没有“吓住”身怀绝技的潮州绣娘们,反倒激发出她们的灵感。她们很快就把自己极其丰富的传统刺绣的语言,追求极致精美的传统,融入欧洲的抽通技术,创造出自己独有的千变万化崭新的图案、花纹、针法,还有一整套十分繁复又严格的工艺流程。单是她们自己总结出的针法就有400余种,类。潮州文化的、交融、创新能力惊人。短短半个世纪,潮州的抽纱(民间俗称“做白纱”)就闻名海内外了。它花样新颖、制作精湛、凹凸感强,西方传统的抽通完全不能相比,在欧洲受到异常热烈的欢迎。上世纪七八十年代是潮州抽纱的全盛期,潮州抽纱厂300个,抽纱女工20余万,可谓千军万马,每年创汇1000万美元,这在当时是不可想象的。

我年轻时,抽纱制品在生活中已是随处可见,门帘、台布、床单、衣衫、童衣、枕套、手帕等等。它常以花边形式出现,花边在北方叫作栏杆,天津估衣街在上世纪初就开设一些栏杆店,专门出售南方精美的抽纱制品。由于市场需求,天津也开设了抽纱厂。

李丽娜坐镇于广州的民间文化,我喜欢她把民间的好东西当做命一样的那股子劲儿。当我提到潮州抽纱,她说:“潮州的抽纱一切还在,厂房、工具、全套、原样,只是不再生产了。科技时代了,手工制作太贵,没有市场了。”她见我有点失望,忽说,“您能爬五楼吗?”她露出笑容。有点神秘的笑容。

我问她爬五楼看什么?她说去看抽纱档案。民间能有什么档案可看?我从事民间文化抢救20年间,很少见过真正有重要价值的档案呢!民间文化本来就是自生自灭、口口相传,没有文献,一旦消泯,如鸟飞去,片羽不存。所以我们对于抢救下来的珍贵的民间艺术第一要做的工作,就是为它制定档案。

在昔日潮州抽纱厂高而空荡荡的车间里,我感受到抽纱业今日遭遇到的冷遇。工厂已经停工,留守在这里的只有李常榕经理等几个职工,但抽纱在他们心里依然保持着昨天的辉煌。他们自豪地讲述起自己的昨天及其精美绝伦的技艺,然后向我展示两份半个世纪前的“抽纱档案”,两个陈旧的牛皮纸档案盒。打开一看,把我吸引住,竟然是潮州抽纱严格的历史文献,有彩色设计稿、分色稿、制作要求、规格、生产记录、报表,以及相关的负责人、日期与产品编号。一件抽纱作品制作的全流程居然如此精细和具体地记录在这里。我很惊讶。李常榕下边的话就更叫我震惊了!他说,这样的档案他们总共4万多份!从20世纪50年代至今潮州抽纱的全档案,都在这厂房的五楼上!老厂房没电梯,厂房高,他们怕我年纪了,爬不上去,只拿两份给我看。可是,这样珍贵的东西哪能不看,我说我要去看,当即随他们爬上去。厂房真高,爬到三楼就气喘吁吁,李经理给我搬一把椅子坐坐。我笑着说自己真不顶用了。

楼再高,爬上来也不冤。一间纵深几十米高的巨屋,左右密密两排铁皮柜与铁架,排列得整整齐齐,上边档案卷帙浩如烟海。几位职工正在一张木案前整理这些存放了半个世纪以上的历史档案。

每一件文档都包含诸多文件与资料。设计原稿、彩色花样、玻璃纸稿、布板样品、使用材料、应用工种、生产记录等等。你说这4万件的文档中包含着多少重要的历史文化的信息?还有上万件抽纱的实物的样品啊!哪一种民间艺术有这样巨细无遗、系统、翔实、确切的历史档案!

这是一宗的民间文化的巨档!

这可是我国近代顶级民艺的档案与文献,举世罕见的非遗的档案;它还是中西文化交融和潮汕包容与非凡创造力的见证,海上丝路灿烂的近代成果的见证。

但是抽纱正处于濒危与尴尬,当年为绣制国礼那样的抽纱高手已所剩无几。虽然在2014年抽纱已列入非遗名录,但抢救与保护的力度尚需加强。特别是这一“的民间文化的巨档”如何保护,如何活化,如何将如此巨的历史财富转化为发展当代文化的资源,还需要文化的眼光和文化的智慧,有待于我们的创意和努力。

谁来做这件事呢?

潮汕厝

看过潮汕各处的宅第祠堂,自然会想曾经这些艺湛技精的能工巧匠呢?在经多岁月、物换星移之后,人们的生活方式变了,老房子不再盖了,自然用不着这些雕梁画栋的人才。10多年前耿彦波在山西举重修古建,就颇觉老工匠的稀缺。现在呢?随着传统村落的批认定(现在已有6819个),到处都在搞古村落旅游,批的古建急需修缮。情况是不是好一些?工匠活在老房子的建造中,到处修缮古建不是可以留住一些手艺吗?虽说如此,但也并不乐观。当今古村落的“修旧如旧”并不严格,工匠没有定级,工艺没有要求,也无标准,只要貌似古建就可以了。这便叫人心生忧虑。一个地方古建制造技艺能否保护得好,全看这里懂古建的人有多少,老匠人、老艺人还有多少,用什么办法留住手艺。

在永兴里观察传统工艺的当代传承现状 冯骥才工作室供图

潮汕这里出了一个人物叫胡少平,不仅是古建修缮专家,精通传统建筑和各类特种工艺,而且很早就集中各方面的能工巧匠,组织一家古建修缮公司,在潮汕地修复和重建量的传统建筑。他的特点是专业、严谨和精益求精。

潮州民居自古有“潮州厝,皇宫起”之说。他们敢和皇帝的琼楼玉宇一比高下,靠的是潮州民居极其高超的制造技艺,还有工艺之精美。这包括木作、石雕、泥作、嵌瓷、壁画、木雕、漆彩画和金漆画等等。从潮州现今保存完好的从熙公祠和己略黄公祠中,可以领略到“潮汕厝”所达到的历史高度,令人惊叹不已。可是今天究竟不同了,一是老式建筑盖得很少了,二是优秀的艺人已经不多,都年过50,鲜有来者,何以为继?胡少平感觉到自己有责任要把仅存无多老一辈艺人“手里的传统”留下来。这便是他在潮南举兴建“永兴里潮汕古建筑民艺馆”的缘由。

这个民艺馆是一座型的“古建”,由胡少平设计,采用潮汕厝最为经典的拖车的样式,格十分宏。屋顶为穿斗式梁架,三载五瓜十八斗,各种传统工艺全融入其中。100多位艺人参加建造,都是潮汕石雕、木雕、嵌瓷、金漆画等各方面的高手与名匠。家齐心合力,悉心揣摩,手雕心绘,历时两年,终于将一座传统潮州厝的精粹之作,各种传统技艺汇集而成的极尽完美的整体,奉献于世。我有幸在这里,与诸位艺人见面,饮工夫茶,他们答我之所问,都是非常宝贵的经验,令我折服。

我尤其佩服胡少平。一个人非凡的文化付出,一定来自他对文化真正的热爱,绝非虚言。这种热爱,已经由这座浩、至精、可以传世的艺术建筑可以证验。这建筑又可以唤起别人的热爱。这可是贵人做的事,它还是一种典范,希望多一些人做这样的事,前人给我们留下遗产,我们也要留下好东西给后人。

潮汕古城

在潮州和汕头,分别去一趟老城区,还各看了一个老村子——潮州的龙湖古寨和汕头的前美村。在这些地方,总要和当地人聊一聊历史遗产保护的问题。

潮州与汕头两地老城还在,民居板块和街巷肌理还在,典型的老房子还在,历史空间犹然可见,而且各自的特色很鲜明,这非常重要。这表明潮汕两城都有各自城市的历史特征,这是这两个岭南名城的福气。

汕头的侨民多,又有着近代中外通商史,舶来的建筑风格与生活审美渲染着这座城市,使它风情别样。然而,这对我不陌生。我生长的天津,与汕头是同时间(清代咸丰以来)强烈地受到“开埠”和“通商”的影响。天津更厉害一些,天津有九国租界。但是,我对一位汕头人说:“我们都是把被动的转变为主动的。”因为主动,外来的东西就与本土的东西积极地融合起来,所以在近代城市现代化方面反而走到前沿。上海更是如此。故而,汕头城区中心建筑的外来色彩并不叫人感到生硬和强加。比如前美村的陈慈黉故居,它的“拿来主义”却使其独具“侨乡”的特色,另有一种美。

城市文化保护的根本,是保护好自己的城市个性,而城市个性还要从自己的历史中寻找与认知。我特别欣赏“侨批文物馆”,欣赏一些有心人重视保存这种珍贵的历史文献。我从文物馆陈列的一件侨批中,读到当年远渡重洋的侨民迷路于茫茫海中而危情万状的经历,深感老一代侨民生存之艰难与生命之顽强。侨民史中的开拓精神是汕头城市的一种积极的历史精神。因此说,保护好城市的侨乡文化,不仅是旅游的需要,更是城市发展的独特的精神资源。城市旅游最重要的目的是展现自己独特的精神与魅力。

潮州老城保存得比较完整,两千多米的老城墙、墙门洞、老街、老树、老屋,叫我吃惊。城里边,还有潮州史上源头性的一座古寺——唐代的开元寺居然还在,古钟还能敲响;然后是己略黄公祠、许驸马府、天后宫,全都依然故我,多处已是国保单位。然而,更让我关注的是与这些历史经典交相辉映的城中的世间烟火。

比起各地一些被的、经过商业重构的老城区,潮州古城更多保持着原生态,原住民们生气勃勃生活在自己世代相传的社区里。街头的杂货店、食品店,还有市井百业,很多是“老字号”。这些沿街小店照例都是白天卸下门板,任人出入。小铁铺的炉火蹿着火苗,专售此地民俗“出花园”用品的小店摆饰得红红火火,来买各种馋人的小吃的人多是城中百姓而非旅客。若是外来游客,不多住上几天,难以尝尽城中各种美食。

街旁一个小院,敞着门,小小一方院中摆满小巧的盆景与花木,顶上天空不,院中生意盎然,中间坐着一位老者,悠闲地摆弄着工夫茶。见我在门口伸头探脑,邀我进去饮上两杯。他每天午后饮足茶水,就去写字。他爱好书法。

在潮州古城内的李淑英工作室了解潮绣工艺 冯骥才工作室供图

在另一座古色古香的小院——潮绣名家李淑英工作室里,看过李淑英给学徒授课后走出来,一阵弦音伴唱的潮剧把我吸引过去。原来一户人家,聚了几位戏友自拉自唱、自娱自乐。我还特意去了一位潮文化藏家自办的博物馆,看一看潮州各类艺术的老东西。这位藏家叫杨坚平,近八十翁,称得上潮州艺术的铁杆粉丝,每见有价值的历史遗产,唯恐失散,设法收藏起来。现在自办一个博物馆,把一生的藏品放进去。办博物馆的人都有“共享”之心,他最的快乐是见人喜欢潮州的民艺。

潮州人叫我明白,一个城市历史文化保存得好、现代文化繁盛,离不开三方面原因:

一是城市管理者懂文化,懂得怎么支持文化,不是把文化当个人政绩,而是把文化当做文化来做。比如上边说的李淑英刺绣工作室和杨坚平潮州传统工艺博物馆,都是由提供的房屋,提供平台,让他们发挥文化的热情与积极性。

二是文化界的人士,对文化做好调查、梳理、编制档案,并挖掘和做好宣传。在潮州我发现各种编写的潮州文化和艺术的图书、画册、名录很多,很佩服潮州文化界、文联、民协、历史学家和文化学者多年来所做的工作,心中热爱,工作致力。

三是老百姓挚爱自己的文化,这是最重要的。老百姓是文化的主人,百姓真心挚爱,文化不愁传承。

在潮汕10天,所见文化的传承与繁盛,给城市带来了活力。非遗在生活中。

一天与潮州友人聊天时,忽然对热衷本土文化的程小宏先生说出自己心中对潮州文化的感受:“浓得化不开。”

在汕头的前美村还写了两句心头的盛情:“潮汕文化浓似酒,前美民艺艳如花。”

浓郁、厚重、活力,是潮汕给我深刻的文化印象。归来事冗,纸短意长,先匆匆记下一些感受与片段。日后再寻机缘深入潮汕民间才是。

2021.11.21

(作者系第六至十二届全国政协,著名作家)

☆ END ☆

来源:《政协报》

标签:潮汕 莨绸 潮州 嵌瓷 大吴村 香云纱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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